神契（五）
整理-神契
本篇又名：而安莉洁只是想修个门
内容概要：
假象
拥有神性的灵魂永不陨落
西方奇幻，打相打，其实没什么cp含量，打个tag自行避雷，凯莉安莉洁无差
这段的时间变化看粗细
埃米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咳嗽了半天，问卡米尔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我……我和我姐姐真的是……”
“假的。”卡米尔回答，宽大的天使翼绽开，飞向空中一朵泛着红光的云——埃米惊奇地发现他展翅和升空的过程几乎没有气流波动，整个人的存在低到了极点。
数百年之后，埃米和卡米尔泡了壶茶插科打诨，聊起兵荒马乱的过去，恶魔仍然忍不住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而后者浅浅地笑了一下，告诉他自己是半恶魔。
那是他的神力。
黑发的少年抽长成了青年模样，长开的脸愈发的俊朗，他举手投足间少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满身的刺，也不再天天板着个脸隐藏起内里。因为所向披靡所以无所畏惧，因为无所畏惧所以坦坦荡荡，和他不知隐居到哪里去了的大哥是如出一辙的自信强大。
埃米眨了眨眼睛，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雷皇神域的镇守雷鸣名不虚传。
那时候凯莉终于能和安莉洁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棵树下乘凉了。后者把柠檬切成两半，小心地捣出了籽，把汁水挤进杯子里；前者就在她耳边天南地北地八卦，从神域到人间没有她不知道的家常事，要是她去开个酒吧恐怕会被霍金斯和帕洛斯联手暗杀。
大多数时候安莉洁是个很安静的听众，有时也会发问，比如那天她就问凯莉，为什么会选择回来帮他们呀？
“因为秋吧。”
“可是凯莉……你当时也不认识秋啊……”
凯莉“哈哈”两声，笑得很清脆，那时候太阳神域的龙吟吹过来，把她的头发扬了起来，她抬手把头发缕到耳后，凑到安莉洁颊边啄了一口，抢走了她的柠檬汁，强行让她忘记了个问题。
“遇到了就认识了嘛。”
那时的秋把凯莉从安迷修那里忽悠了过来，又把安迷修支去了雷皇星。继承了创世神一半意志的女人拥有无人能及的强大神力，把凯莉生拉硬拽到了那个暗潮涌动的年代，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她父母的生活里，出现在那些不怀好意的神灵身边，最后她作为其中的一个医护目睹了她父母的死亡，在被雷德斩首的前一刻切了回来。
凯莉喘着气扶着墙慢慢滑下，狠狠地瞌上了眼，然后猛地爆发出一股力气，向前跑去——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德斯在整个神域种满了符咒和连接点，于是整块天空都是属于凯莉的，传送阵卷起的气流吹乱了秋的头发，盖住了她眼底的晦暗不明。
而凯莉穿到雷皇星时，正目睹了安迷修被赞德一刀砍中砸进地里的过程。
年轻的骑士听到星月刃擦着赞德那把刀发出的金属摩擦声，酸到了耳根。他失焦的眸子微微一动，心道主神秋果然效率很高。
然后他抬起手，冷热流形成了一篇无法近身的结界，烈焰与寒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个浩大而瑰丽的魔法阵。
然后安迷修展开了神域。
凯莉猛地一顿，神力的余波搡了她一把，正好把她隔在外围，天使罕见地露出了不可思议地表情，然后她出离得愤怒了。
“安——迷——修——！！！”
这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其实踏出魔法阵的不止凯莉一个人，雷狮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雷蛰，哑着嗓子要来指挥凯莉。
“我要布置一个阵法。”他很疲惫似地捏了捏眉心，雷神之锤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那里是安迷修神域延伸的起点，也是他的阵眼，“你搭把手。”
凯莉警惕地看着他。
安迷修的神域里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不，是肃静。
赞德轻飘飘地落了地，安迷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半晌他轻轻地扇了扇翅膀——第三双翅膀尖已经变透明了，暗红色的花从他的右脸颊开到了左脸颊，他轻描淡写地和师兄对视，说来吧，他准备好接受命运了。
那时赞德透过他从未承载过悲喜的眼眸看到了他的小时候。
那时候的骑士圣殿很漂亮很辉煌，白色的墙一尘不染，金色的光从窗口透进来，而龙吟声吹起天蓝色的旗帜，带出桀桀地声音，绿毛少年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窗口有个小孩子在面壁思过，光把他的发丝打成金色，看起来软绵绵的，影子拖得很长。
“转过来！”
那个面对着墙读骑士宣言、连背影都写着委屈的小孩乖乖转身。
赞德怒气冲冲地跑来，就对上自家便宜师弟一脸无辜，满腔怒火没地方撒，气得五脏六腑都疼，他气势汹汹地踱来踱去“啧”个不停，在小孩开口叫师兄之前“䫄”地蹲在他对面，把小孩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脑袋磕到了墙。
“这次的伤人事件性质非常恶劣，虽然说大家都相信你是事出有因忍无可忍啦。”赞德慢慢地问，“圣殿所有人火急火燎地跳出来给你做担保，你平时不是脾气很好的吗，对本家人怎么这么凶？小安你在听吗？说说呗你怎么想的啊？”
绿眼睛的半恶魔眨了眨眼。
然后他用脆生生的声音掰起手指：“对落魄的人施以援手，对抱有善意的人心怀感恩，对罪恶的人据理力争，对歹毒的人挥剑！”
好嘛，好人卡还是一沓一发的。
赞德无言以对：“所以你觉得你还挺对？”
安迷修不假思索地点头，又是摇头。
赞德气急：“你几个意思啊？”
“师父罚我面壁，”小孩委屈，“我有错。”
个善于反思的三好学生。
“……”赞德大怒，“转过去！”
于是安迷修又乖乖转向墙壁，委屈巴巴的后脑勺正对赞德。
年长几岁的骑士嚼了嚼这段稀奇古怪的对话，深觉自家便宜师弟是个邯郸学步的无知幼子，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自己是在没个兄长的样子，于是屈尊纡贵地把手按在师弟脑袋上，良心大发地送出了那段改变了安迷修一生的话——
“我们对他人的选择持怀疑态度，绝不以他人的想法举动作为自己的意志。”他揉了揉师弟的一头乱毛，“但对于他人的选择持最大限度的包容，最大程度的善意。
“小安，这是圣殿骑士。”
安迷修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直到今天，安迷修都一板一眼地履行着师长们教给他的忠告，他的除恶扬善与自己的喜怒哀乐无关，善与恶在他心里只隔着一条线，他选择了善的那边、永不越界也仅仅是因为这样能保护更多的人而已。
神明是很恶趣味的，恶魔善用火，所以天使的心脏是一颗只能被恶火灼伤的冰；天使善用水，所以恶魔的心脏是只能被圣水浇灭的火。但主神偏偏要这两个种族相爱，他们的孩子或心归属于天使，也有心归属于恶魔的，而安迷修就恰恰是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胸腔里没有冰也没有火，只是温温柔柔地塞着神性而已。
这是主神给他的礼物，也是主神给他的遗憾。
他是个真真正正，从内而外都属于「圣殿骑士」的人啊。
“你真是，”X天使慢慢地道，“没有半点长进啊。”
安迷修靠着凝晶，嘴唇泛白，慢慢扯了扯嘴角。
“后来师父再也没有罚过我的站，”他不知道是在抽泣还是在笑，尾调被洪流破空的声音卷起来，听不真切——他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一片神域了，神力耗尽，他的生命燃烧起来，“就此长眠……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
妈个傻逼。
那时安迷修已经阖上了眼睛，暗红色的天使刺青爬满了他全身，主神对圣殿骑士或许的确不公平，他漫无目的地想着，后背突然迸开一种皮开肉绽的疼痛——「神性」彻底碎裂了。
他突然轻松起来，笑了来了一句师兄，其实神性是骗局吧。
赞德笑不出来，于是他震天响就是一吼——
“你给我——站直了！！！”
安迷修从小最怕师父和师兄发飙狂吼，下意识立正并且真的做到了，绿色的旋风在冷热流彻底消散之际擦过他的肩膀，轰鸣声卷起气流，像是一响送别礼炮，正好遮住了凯莉的视线，女人尖叫一声，怒骂赞德不是人。而安迷修那傻子骑士死前还是顶天立地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慢慢被撕裂，碎成粉末，他突然扭了扭头，然后笑了，像个小孩一样。
因为过度的神力爆发（开了大），赞德的右眼下出现一道裂痕，透出细细的白光。
是「神性」。
在赞德愣神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起开，”雷狮看着他又无辜又失落的表情就来气，皱着眉在绿毛小腿肚上就是一脚，“你挡着我做法了。”
赞德：“……”
这满嘴跑火车的是什么玩意？
但他还是脚下积德乖乖让开了，这下他看清了这是什么阵，一下给震惊得一塌糊涂。
这玩意是吃胆子长大的吗？！
主神秋的头发被风吹起，浅蓝色的眸子望向远方，偌大的神域只有她一个人，龙吟在她耳边唱着歌，就像千百年前创世神哄她和金睡觉那样。
后来创世神消失了，所有的保护都消失了，她领着弟弟，像是湖面上漂泊无依的一片树叶。她赶走了所有服侍的非神。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和破坏神周旋，小孩子很难搞但也很天真，他看不见创世神就要发脾气，却认认真真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地狱是那么那么无聊。然后秋又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潜入七神使内部，铲除了所有的不忠所有的异议，终于整个神域都是他们姐弟俩的了。
她开朗阳光，自信强大，神厚重的披风和冠冕压在她身上，但她坚强地站了起来，撑起了一方天地，见过她的人都承认她把这个主神当得很好。
没有创世神，她也能把自己和金保护的很好，但就是差了点什么。
后来破坏神也不见了，很久很久以后，她发现金情绪激动时多了另一个影子——他双眸发红，失去理智，拥有空前强大的力量——破坏神的力量。
秋喊着金的名字，可没有理智的男孩根本不理她，她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金，下意识吼道：“好了小黑洞！没有事了！他明天就回来了！不会……有事了。”
她感觉怀里的小孩真的不挣扎了，在漫长的沉默中轻轻回抱住她，声音有些迷茫：“姐姐？”
秋突然就红了眼眶，抱紧了她在这世间仅剩的亲人，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于是金就着急地拍长姊地背，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各种话堵在喉咙口不知道哪句该先说哪句该后说，最后把自己也急哭了，只会吸着鼻子陈述事实。
“姐姐，你哭啦。”
“哭啦？”
秋愣愣地抬起头，创世神很温柔地拭掉小姑娘眼角的眼泪，自顾自乐了一声：“不对，是我看错了。”
秋用力一吸鼻子，猛地扑到了父辈怀里。
创世神笑得很开心，稳稳地接住了她，拍拍她的背：“这些年你辛苦啦。”
秋觉得自己一下子从无坚不摧的主神变回了那个做了噩梦要人哄睡的小女孩，于是她哇地哭了出来，倒豆子一样说着这些年她遇到的坎坷，暴走的破坏神，给她下马威的神使，妄图控制神域的非神……
她知道这些年缺了点什么了。
她的周围不缺赞美不缺敬仰，金也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努力地追着自己向前跑，说着有一天他要保护姐姐！但对于前者她是领导者，对于后者她是长姊。
是没有能让她任性的港湾了啊。
女孩问道：“你要走了吗？”
创世神回答：“没事，还可以再聊一会儿。”
于是女孩松开了创世神，在一边正襟危坐，用手臂一抹，眼泪就干了，主神倔强地扬了扬下巴：“那就说说吧，关于你。”
创世神一顿，“嗤嗤”地了半天，在她对面盘腿坐下。
秋垂着眸想了想，蓦地抬起了眼睑，蓝眸闪着光。
“你准备赴死，对吗？”
——TBC